风雨兼程括苍山

                                                                                                                                                           大方脸小眯眼

引子

四月十五是马拉松的春运，当天的马拉松赛事多达五十多场，而我没有参加期中任何一场。四月十三号是歌手节目的总决赛，这是一年中追看的几个节目之一，但是那晚我早早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缺席热爱的马拉松赛事和热爱的电视节目，只是因为四月十四号我要参加柴古唐斯括苍山越野赛ZTX组。

柴古唐斯是台州方言。冠名越野，是取方言意思以寓意虐身不虐心的越野赛事精髓，其实我更想说好的越野应该是虐身悦心，身喘息，而心飞扬。在我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的大腿肌肉酸爽无比，但我的思绪还畅游在云遮雾绕的层峦叠嶂之中。这是我目前为止最好的越野赛事体验，不仅仅是因为赛事服务和保障，也不是因为见到了老板娘或者那些神级玩家，而是那些崎岖泥泞的赛道，那伴随全程的风、雨、雾，以及出场很短却恰到好处的阳光，在这条赛道上，我见到了美景，我想起了童年，我挑战了自己。

一 柴古缘起

早在去年下半年的时候，对过去两年花很多的时间和精力频繁奔波于各地参加马拉松有了一些反思：生活不只是跑步，跑步不只是比赛。于是我想2018年减少参赛次数，马拉松路跑主要选择离家较近的赛事，然后再选择性参加一两场精品越野赛事。因为柴古的口碑，其赛事的时间是人间最美的四月天，毫无疑问它是我上半年越野的首选。为了让自己能顺利完赛，我还报名了南京本地的老山100作为柴古赛前的拉练。不巧的是赛事当天因为大雷暴使得赛事在CP6强制终止。

今年的春季忽冷忽热，一向很少感冒的我却不幸中招，想到有比赛不敢缺练，这使得感冒好得不彻底，时好时坏断断续续，柴古赛前不得不静养一周。但我对完赛还是有信心，毕竟经历过更虐的江山65使得心中有底气，还因为锡马前也是感冒刚好，仍然跑出了PB。信心十足的我对赛事的准备并没有掉以轻心。我阅读了网络上很多的柴古赛记，对赛道中的难点和重点路段熟记于心，并根据赛道的距离和爬升数据，自己也做了乐观完赛时间和谨慎完赛时间计划预案。

这次南京过去临海的跑友众多，并有热心的跑友安排住宿并及时提醒各种赛事信息，使自己省心不少。领取赛事包时，组委会对强制装备的检查非常严格，第二天恶劣的天气也证明这种严格非常有必要。现场很多参展商，有很多的羊毛可薅。印象深刻的有两个，其一是Hoka发的跑步袜，第二天我就是穿着这双袜子完赛后脚趾甲没黑也没有水泡。其二是现场扫码免费吃到了咸肉竹笋馅的青团，一下子爱上这个美食，场外我还特地买了几个。有人提到赛道会有这样的青团补给，心想有这种补给我肯定会跑得更快。

二 高歌猛进

果然如天气预报所说，比赛日一早就下起了中雨。毫无疑问，雨让赛事的难度增大，带来了挑战，但这也正是越野的不确定性魅力所在，Trail wa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 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nna get.。

随着接驳车来到ZTX赛事起点临海城西中学操场，赛事由珊瑚主持。随着起跑时间的临近，气氛逐渐热烈起来。站在起点，看着阴沉的天空和飘落的细雨，我心中想完赛的愿望却更加强烈了，暗暗想着不管今天雨下到多大、下到何时，我一定不能放弃这次挖掘自己潜力的机会。

七点整，汽笛鸣响，硝烟弥漫，我们开始出发。起点到CP1有11公里1420m的爬升，期中前4公里是柏油马路，跟随着人群以六分多配速跑了不到两公里，已经汗流浃背，虽然雨一直下，但是空气还是十分闷热，索性停下来把冲锋衣脱了，小雨落在身上，正好降温。

跑到山前的时候，遭遇了大堵车，我跟在队伍后面慢慢地往上爬，不时还要停下来等待。心中有些焦急，因为赛前我觉得这是最难的赛段之一，非常担心CP1就被关门。这时不断有跑友从侧面强行超车插入队伍，虽然有人抗议，但是也没有办法完全阻止，越野礼仪以及个人素质的提升需要个过程。

此时上看下看全是人，随着蜿蜒的赛道形成了一支长蛇队，人流就像一条彩带缠绕在山腰间。慢慢地由于爬升的增大，人与人的距离逐渐拉开，堵车得到了缓解。海拔提升后，风越来越大，雾气也越来越浓，视野渐渐缩小，原本大家兴高采烈的聊天声也变成呼呼的喘息声。

终于来到了CP1，比我预计快了半个小时以上，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走进补给站一看全是人。水、坚果点心、热食一字排开，大家也沿着这些补给排着队。由于距离下个补给点不远，而这里人又太多，我匆忙补完水就着馄饨汤吃了个馒头就出发了。柴古采取离站打卡，打卡的时候特地问了下排名，被告知四百多名，把刚才提前半小时到达的喜悦心情打击得烟消云散。

前往CP2的距离只有4km爬升也只有162m，这段时间里雨渐渐变小直至停止，但是大雾还没有散开。路上我和周围的跑友说赶快跑啊，咱们都400多名了，属于拖尾队员了。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跑得这么快，排名还这么后，看来柴古的参赛者实力都很强。这段路整体不难，个别地方上坡很陡，组委会在此处准备了绳索。不到一个小时来就完成了该赛段。

CP2我停留时间较长，用于补充水和能量。因为距离下一个CP点有12公里900+m的爬升，中间只设置了一个简单的补水SP点。经过打卡点时再次询问了下排名，有所进步三百多名。此时大雾已经散开，能见度很好，视野开阔，括苍山层峦叠嶂，云海翻腾，青山中点缀着大片大片红的蓝的野花，十分壮观，如同仙境。然而赛道被很多选手踩踏后，泥泞湿滑，即使小心翼翼，也难免摔得人仰马翻。期中九洞尖处有段一千米的赛道下降达到了三百米，是著名的屁降坡。大家手脚并用，仍然摔得千姿百态，欢声笑语和惊悚尖叫此起彼伏。

在这里百公里选手第一名追上了我们，大家纷纷让道，看到大神如鹿般跳跃几下不见踪影，感叹自己和他们比，实力差距太大。不过前进一段后，看见大神又跑了回来，原来跑错路了，大家哈哈一笑又替他惋惜，不过跑错路也是越野常有的事。这段时间忙着赶路脚底很忙，而眼睛也没有闲着，四处张望，希望把美景印刻在脑海中。道路虽然艰难，但美景是辛苦疲劳的最佳治愈。

三、渐入佳境

SP1设置在一个防火道的半山腰，到达的时候有志愿者正挑着两大桶饮用水过来，十分辛苦，连忙致敬道谢！将水壶装满后没有停留直接出发，接下来这段路是柴古赛道的hard mode，全是上上下下的防火道，多达十二次。赛道全是碎石，相比之前湿滑的泥巴，这样的赛道还是相对安全得多，上坡咔咔咔咬牙坚持往上爬，下坡借着重力跑一会儿。到目前为止感觉大腿小腿的力量还很足，对自己的状态非常满意。不断地超人和被人超过，但是发现超过和被超的人都是熟悉的面孔，看来大家能力差不多，谁也甩不开谁。

用时3h38完成这个赛段，来到了CP3，吃了两个大包子和三个鸡蛋，给自己胃口点赞。因为以前的越野经验告诉我，就着有胃口的时候，尽量多吃一点，一方面是体能的需要，另外一方面防止后面没有胃口不想吃东西时，肚中还有余粮不至于挨饿。

补充完出发时又开始下起雨了，这一下就再也没有停过，雨一直伴随着我到达终点。这段赛道开始仍然是一些防火道的上上下下，之后是一条机耕道。这条路可能已经被废弃了，年久失修，路上很多塌方，路中还有很多乱石，但这种缓缓下降的机耕道还是能跑起来，我一路上超过了很多走动模式的跑友。赛道难度不大，但是雨越来越大，明显感觉自己不怎么流汗也不怎么需要补水了，虽然不觉得冷，但心中想着下个补给点一定要把冲锋衣穿上，上衣已经湿透，但是至少冲锋衣还是能挡风避免失温。

这段6Km190m爬升的赛段用时1h28完成。到补给站后就着粉丝汤吃了两个大馒头，穿上了冲锋衣。通往兰辽林场这段赛道距离和爬升都挺大，而且道路湿滑，怕出意外下坡都是小心翼翼，不断地被人跑动超过，大家都在提醒这些超车的朋友小心注意安全。但是在一个村庄前，还是发生了不幸，亲眼看见一个跑友下坡跑快了摔跤导致上臂粉碎性骨折，十分可怕，幸好靠近村庄，救援及时。

经过这个村庄时，看到很多的房子门窗破损，屋前杂草层生，只有两户还有人居住。要么是政府将他们搬迁走了，要么是村民自己去城里买房子搬出去了，虽然深山老林是越野的天堂，但毕竟生活在这里还是很不方便。这时候我想到自己的家乡，以前人丁兴旺的村子目前常住的人也很少了，很多人在城里买了房子，只有过年的时候回老家住一段时间。时代在发展，大家都在追求更好的生活，但是看到这样的画面，心中仍然伤感，回不去的童年回不去家乡。

有对老夫妇蒸了很多红薯免费供大家食用，还提供了塑料袋子，很贴心。因为大家的手都是泥很脏。这是我见到的两个留守的家庭之一，他们脸上洋溢这笑容，开心地给陌生人服务，我想着他们平时肯定见不到这么多人，应该也很寂寞吧？他们的孩子呢？他们为什么不像其他人家一样搬走？我在农村长大，看到他们我想起我的父母以及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他们家的屋后就是一个大坡，此时下午五点左右，不是很晚，但是阴雨绵绵加上茂密的树木使得光线很差，沿山的小道除了湿滑外，路况还好。但是随着村民的搬走，小路越来越少人走动也会逐渐荒废破损，将来也会逐渐被杂草树木占据，那时候就不好走了，那对老夫妇生活在这里将更不容易。我的童年就走在这样路上去田野、去上学，从这样的路上走上大学走向城市。而今有时回老家发现那些儿时常走的路，由于年久失修导致塌方、杂草丛生，已然无法行走。一路上在经过这些村庄这些路的时候，我的心中满是伤感，但我也很庆幸自己能从这些大山中走出来。

四 有惊无险

到达CP5的时候状态还不错，身体任何地方没有不适。在这里仍然吃了两个馒头，准备下个长达16公里的赛段。因为衣服已经湿透，觉得穿上保暖衣也没有什么用，但这段是要夜跑的，而气温已开始下降，我将带着的雨衣套在外面，一方面挡雨，另一方面雨衣不透气也能保持体温。因为路线长，而且又是晚上，我找了三个人一起同行。

出了CP5是大片大片的茶园，很美，这时候接近六点，整个茶园都弥漫着雾气，无法看到尽头，这样雾气中生长出来的茶叶味道应该很好吧！沿着茶园慢慢爬升，此时赛道被踩踏了无数次，全是泥水，走起来很慢而且费力。随着爬升增大，雾也越来越大，天色渐暗大家都打开了头灯，可是发现由于雨和雾的影响，能见度只有一米多点，在头灯照射下，眼前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到地面路况。而这盘山路一边就是悬崖，头灯照不到路，增加心理的紧张感。这时候大家都庆幸几个人走在一起，大家提议两个戴头灯，两人将头灯拿在手里照明，大家互相配合前进。 

在经过SP2的时候，志愿者说里面有热粥补给，但我们一行四人都没有进站，直接赶路。在一个山顶遇到了一个独行的女孩，真佩服她胆大敢一个人赶路。那个女孩说她上坡不行，所以被我们追上了。她的头灯很亮，走在前面带路，果然平路和下坡她的速度很快，把我们的配速也带起来了。路上超过很多跑友，他们大多也是集体同行，黑夜和共同的爱好让这些陌生人互相信赖互相依靠，共同战胜前行的危险。

在快到CP6有个大下坡，可能由于湿滑，大家走得很慢导致路堵了起来，那个女生很快超过去了，我跟随着队伍慢慢悠悠折腾了半小时来到了机耕路，这时候感觉自己的体能有些下降，虽然路况很好，周围好多人都跑了起来，而我只能快走。

到了CP6，距离终点只有6公里，而且几乎没有爬升只有下降，由于海拔降低，没有了大雾，安全性也提高了，距离关门时间还很长，心中安定了很多。我吃了两个饭团，由于上个赛段不怎么口渴就没有补水，只是将头灯的电池换掉。为了安全还是找了几个人结伴同行。但是出发不久之后发现自己的体能还行，由于没有雾气，头灯能清楚照亮路面，于是就迅速地跑了起来甩掉了同行的大部队。柴古的路标间隔大，而且有的被风吹起缠绕在树枝上看不清，一路跑着经常停下来怀疑自己是不是跑错路。

虽然官方赛道数据显示这段只有27米的爬升，但自己感觉还是爬升比较大，一直沿着竹林往上爬。这段路我又很快追上了在之前赛段遇到的女孩，看得出她的体能有些下降，不仅上坡慢了，下坡速度也比较慢，我很快超了过去。由于雨持续下了一天，路面全是雨水和泥巴，而且这是所有组别通往终点的最后赛段，经过数千人的踩踏后，泥巴很深很烂。此时我的鞋子裤子已经沾满了泥巴，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哪里有泥巴踩哪里，因为泥巴多，说明走的人多，应该越安全，一路没有摔跤证实了我的看法。

下降到柏油马路上，离终点只有三千米的时候，希望就在前方，这时候想跑却发现没有力气。安慰自己说无所谓了跑不动就走吧，不必在乎那几分钟的时间。路上志愿者指引着道路，然而不断被跑友超过，心中很不服气想跟着跑，但是没跑几步就觉得体力不支。于是就这样一直徒步。沿着马路走进古城，没有看到路边的指示牌，幸亏有个志愿者及时喊停让我左转，被告知终点就在前面八百米。

这应该是一条老街，两边都是商铺，只不过夜已深商家已经关门。一个人雨夜走在空荡荡的石板街道上，雨水刷过的石板，就像浸过了油，在灯光下油光锃亮，街边的路灯将自己的身影拉长又压短。突然看见一个女志愿者敲着一个不锈钢脸盆对我喊加油，我觉得这种方式很特别，为什么不用锣鼓或者常见的牛铃呢？音乐声越来越近，光线越来越强，感觉我的肾上腺素也越来越旺盛，竭尽全力地冲刺起来，但是终点拱门一直被三个跑友占据着拍照，于是从他们旁边跑了过去。估计摄影师没有拍到我，重新让志愿者拉好线让我再来一次，于是倒车，又冲了一次。

柴古的终点很有仪式感，站在高高的终点线上，时间定格在16：11：19，比我预想的要快。终于在和风雨纠缠了十几个小时候后，胜利地站在了终点，那一刻，我觉得时间属于我，舞台属于我，全身被一种喜悦裹缠着，不知寒冷和疲倦。

五 结束

简单地将湿透的上衣更换成干净厚实衣服后，来到了赛后补给区，这里供应很丰富。拿了一碗牛肉土豆和一些水果，倒了一杯啤酒，坐下来发现周围的人都是一路上你超过我、我超过你的跑友，原来直到终点还是没有把对方甩开。大家像重逢的故人，兴奋地聊起路上的趣事。这时一个百公里的朋友过来了，才了解到因为天气恶劣，百公里被强制终止比赛。而对于65公里组的我们，虽然现在谈笑风生，但其实过去的十几个小时也是险象环生，惊险刺激。一场越野，历经艰险，安全归来，还有酒有肉有朋友有故事，Hollywood happy ending，很完美！

（文中图片来自赛事官网及部分跑友自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