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跑两公里后便进入1.5公里长的亲湖赛道。
这段赛道虽然不长,却是依次不间断地经过湖滨路上的六座湖滨公园。这六座公园就像西施的六个贴身丫鬟,穿着被一夜秋雨淋湿后尚未干透的碧青罗裙,亭亭玉立地伺候在西子湖东岸。
尽管11月4日离立冬只差三天了,但如今的杭州似乎不再急于要“断桥残雪”来衬托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美景,雨后多云,气温适宜,根本没有一点冬的迹象。
按说这是跑马拉松最舒服的天时,但因为杭马前五公里的赛道就像一个糖葫芦造型,不断形成“肠梗阻”,根本无法随性奔跑。
那些永远在PB路上的大神们,一个个像春运时赶火车的老乡,在拥挤的人流里见缝插针地迂回穿梭。而我,依然如头晚在清河坊游玩时那样,不慌不忙,不疾不徐。
这样的超慢行进速度正好不耽误我观赏赛道上的美景、倾听景色里传来的丝丝述说。
穿过风波亭,我下意识地扭头朝右张望,似乎还能听得见岳飞将军“天日昭昭!天日昭昭!”的悲愤呐喊;而更远处的西泠桥头,钱塘第一名伎苏小小“我此一去别无求,只愿死后埋西泠”的凄美绝唱也仿佛在交织回荡。
西湖,是被历史故事和神奇传说编织的西湖。
如果不是在西湖,那“三潭”无非就是三个小石塔被丢弃在了湖中央,那“平湖”与我家乡的天鹅湖、南艳湖实在没什么两样,但就是这普通的三个小石塔、就是这寻常的一汪水面,因为在西湖,因为苏轼,因为康熙,就有了令人遐想的“三潭印月”和“平湖秋月”。
由此,我在想:我脚下的赛道不过是一条长一点的柏油路、飞奔的跑友不过是一群步伐快一点的路人,但因为古希腊一个叫菲迪皮茨的士兵舍命长途跑回家乡报捷,因为这份纪念,就有了赋有坚持信念和坚韧意志精神内涵的“马拉松”。
这么想着,便不知不觉跑到了接近六公里处,远远地看见前方出现一个醒目标识:新城隧道。
要穿越隧道?在我三十多场的参赛经历中,跑过无数的跨江、跨河大桥,也从古城门、城市立交及下穿道路里跑过,却从未跑过隧道。
这是一条穿越贴沙河的下沉式隧道,差不多是1公里长的隧道里宽敞开阔、灯火通明。成千上万的跑者井然有序地穿过,仿若一列长长的敞篷军车,满载斗志昂扬的将士,从一条荫蔽的战时工事里悄悄驶入,又缓缓开出。
一个“中国老兵跑团”的跑友许是被这样的时境拉回到了军营,情不自禁地喊起“一二三四”的口令。一人引领、万人呼应,本来只有噌噌脚步声的幽深隧道,瞬间演变成了一个中国王牌军队的大操场,和着步调一致的节奏,清脆激昂、高亢响亮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感人至深,那一刻我真得生出“辞职从军”的冲动。
跑过十二公里的路标,开始上桥,横跨钱塘江2公里长的复兴大桥,也叫钱塘四桥。
这架桥与我今年跑过的武汉长江大桥、兰州黄河大桥、哈尔滨松花江大桥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是有顶的,可以遮阳避雨的,像是钢筋水泥铸就的新时代廊桥。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廊”的区别,给跑者的体验感就多出了一份浪漫:那些停下来背对钱塘江拍照的,仿佛都是《廊桥遗梦》里的弗朗西斯卡,每日都会来到桥上,思念杳无音信的罗伯特;而那些匆匆跑过,甚至连眼神都不停留的,分明就是一个个“如龙”,急急地要赶到庆元廊桥的另一头,与爱恋的“来凤”对歌。
下了桥,到了十五公里处,半程马拉松的后六公里全部是沿着钱塘江的平坦赛道。从浪漫时空里回过神的跑友们,或许多少也沾染了荷尔蒙激素,沐浴着从江面吹来的温柔之风,欢快亢奋地奔向终点。
跑过终点,拿好赛事包,拍下几张“亮牌”照,如同远行的游子终于盼来了归程,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跑者马不停蹄地踏上回家的路。
坐在高铁上,吃着完赛包里的食品和饮料的同时,我也在咀嚼这好不容易中签的杭马和久别二十年后再见的杭州。
杭马,从1987年西湖桂花国际马拉松算起,已有31个年头了,是国内举办历史仅次于北马的知名赛事;杭州,曾经的吴越国和南宋都城,已有2200多年的建城记载,现如今也是经济高度发达、城市建设日新月异的准一线城市。
但感觉杭马的组织好像没什么特别优于其他赛事的方面;杭州也因为被众多的人文古迹固化了形象,无法再演绎更出彩的故事传说,与二十年前相比,无非是重建了一座雷峰塔。
如果非要说亮点的话,杭马先进的刷脸检录是其一,另一个就是比赛的前一天晚上,细雨蒙蒙中,坐在“曲院风荷”边观看的那场美轮美奂的《最忆是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