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坚信一点:那些能够长期坚持跑步的大多数跑者一定喜欢跑步。就像村上春树在《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中说的那样:“突然有一天,我出于喜欢开始写小说,又有一天,我出于喜欢开始在马路上跑步。不拘什么,按照喜欢的方式做喜欢的事,我就是这样生活的。”他还说“无论何等意志坚强的人,何等争强好胜的人,不喜欢的事情终究做不到持之以恒;做到了,也对身体不利。”
对此,我是极为赞同的。如果不是喜欢跑步,我很难做到在如此炎热的夏天进行这项运动。不过,有趣的是,虽然很多人喜欢跑步,但是每一个人喜欢跑步的理由往往各不相同。如果你喜欢跑步,那你到底喜欢跑步的什么呢?
古希腊有格言:如果你想健康——跑吧!如果你想俊美——跑吧!如果你想聪慧——跑吧!他们还会将跑步以艺术的形式在生活中呈现(如下图,古希腊人关于奔跑的瓶画图案)。无论是格言还是艺术图案,让我看到古希腊人喜欢跑步的理由除了跑步对人类的好处,可以帮助你变得健康、俊美和聪慧等实实在在的好处,还因为跑步可以展现身体的魅力,人体的美感和力量感,以及在奔跑中那种速度带来的激情与快乐。我想这两点也是很多人喜欢跑步的理由:可以让我更健康俊美,还可以带给我快乐。
我最初是因为速度而喜欢上跑步的。我的整个童年都在乡下度过,那时我就喜欢在山间、田野中疯跑,让风穿过自己的身体,看着身边的风景快速移动,觉得特别好玩特别带劲。我的中学有一个很长很宽的斜坡,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从斜坡上飞奔而下,一冲到底,坏情绪似乎被这股速度甩得远远的。每当这样快速跑过之后,停下来时,那种心脏剧烈跳动的感觉总是让我感到难受又喜欢。而现在跑步多年的我似乎只是喜欢跑步本身,那种感受自己的身体,与自己呆在一起的感觉。
这让我想起韩国电影《马拉松》,这部影片根据真实生活中的原型改编而成。喜欢斑马的男孩初原从小被诊断为自闭症患者,他会把弟弟当成老师般尊敬,一听见音乐就不分场合的手舞足蹈,无法与人正常交流,但他会跑步,19岁时参加10公里比赛还拿了奖牌。母亲为教育自闭症儿子投入了大量心血,为了训练儿子,他请了一个中年失意的马拉松前世界冠军来指导儿子跑步,希望能够帮助儿子完成马拉松。
在运动场上,母亲交给教练自己做的训练计划,漫不经心的教练对母亲说道:
“马拉松看起来很酷是吧?‘是一个真实的胜利’。太太,你再想想,跑步更多的是为了逃避现实吧?”
“你为什么跑?是逃避现实吗?还是你妈老烦你?”
说完这话,正在不远处跑步的初原腿部抽筋了。两个人一边照顾初原,一边争论,谈话焦点在于:一个患自闭症的孩子究竟是迫于母亲的偏执和控制,还是因为自己内心真的喜欢和热爱跑步而要去跑马拉松?
教练继续说:“你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你错了,他喜欢跑步”
“他喜欢跑步?这就是问题所在,喜欢只是你认为的。”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你觉得呢?你了解不停地跑一天是什么感受吗?那咝咝作响的沥青马路让你感到窒息,你的心脏几乎快要爆炸了,比死都难受,假如有一辆卡车开过来,你想撞到它面前。他喜欢跑步吗?你为什么不自己跑跑再和我讨论?至少我为了目标而跑,他呢?为了治病?等等,那根本不是病!只是你想要的,我来告诉你,不是每个人都有跑马拉松的才能,他会死的!”
后来,母亲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强迫和控制儿子,比如不跑步就没有好吃的。不过真正的转变发生在儿子无意中说出依然记得儿时在动物园被母亲故意弄丢的事情,母亲深受震动。明白自己逼了儿子十五年,拉着他做这做那,只是为了弥补心中的内疚,所以,她决心不再逼儿子了,也不让他跑步了。
而教练正好相反,从不相信初原喜欢跑步,随便对待他的训练课,到后来认识并相信初原喜欢跑步,努力帮助他实现完成马拉松比赛的梦想。
那初原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跑步呢?
在雨中,这个少年大段背诵着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的台词:“数千的斑马和羚羊和睦相处,狮子和猎豹是它们的天敌,怀孕期要一年,每胎生一个幼崽,斑马宝宝从出生就会跑步了,人们试图驯养它们的努力终究被证明是徒劳的。”
教练在洗浴中心,随口说让他跑100圈,没想到他真的跑完,然后在夕阳下,全身被汗水浸透的他拉着教练的手放在自己剧烈跳动的胸口上。
从自闭症学校毕业后,他被送往福利工厂工作。下班时分,他一个人迎着车间里的风扇原地跑步。
当他跑步时,张开双臂,触碰着路边的植物,脸上露出愉悦和轻松的笑容,在享受风,享受大自然,享受风景从身上流过的感觉。
马拉松比赛开始那天,初原失踪了。母亲不让他参加,他却自己去了比赛现场,这可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外出。
马拉松开始之前他问母亲,“初原的腿是什么?”“价值连城!”“初原的身体怎么样?”“战无不胜!”
看到所有的这些时刻,我被这个自闭症少年深深感动了,和他一起确认这个事实:他喜欢跑步。他喜欢斑马,因为斑马会奔跑;他喜欢跑步后大汗淋漓,心脏快速跳动的感觉;他喜欢奔跑时风拂过身体的感觉;他喜欢跑步时那种战胜与超越自我的感觉。他喜欢跑步本身。
有的人喜欢跑步,是因为它能给身体带来很多好处;有的人喜欢跑步,是因为它可以减肥塑身,让自己变好看;有的人喜欢跑步,是因为它可以宣泄压力和负面情绪;有的人喜欢跑步,是因为它是一种独处的仪式;还有的人喜欢跑步,是为了荣誉、为了获奖……不管你喜欢跑步的理由是什么,我想只要有任何一个就可以促使你跑起来了。如果不为了这些理由,单单只因为“我喜欢跑步的感觉”也就足够了,就像自闭症患者初原那样纯粹享受跑步本身:我就是喜欢跑步,什么都不为。也许这让你更能领略到跑步这项运动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