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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辛基:粘着泥土气,从地里爬出来(张海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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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海律

我相信自己见到了面壁者,还远不止一个。

当漂洋过海踏上芬兰赫尔辛基陆地时,我被港口的安静和旅客的沉默牵引到刘慈欣的科幻小说《三体》中:地球最后的岁月到来前,人类意识到即将到来的侵略者,早就从肤浅低效的言语和文字交流过渡到心领神会,却也因此丧失了隐藏和撒谎的本能,为此只要选出最有城府的淡定之人,将某个疯狂的秘密深埋内心,这个世界或许还有救,这样的救世主,被颇具禅意地赋名为“面壁者”。

客运最为繁忙的西港竟然如此沉静,没有重逢情人的深拥热吻,没有拉客黑车的欧元报价,没有意外磕碰后的愤怒相向。往市区流动的长龙,规矩地等候在班次频繁的公交站和地铁口前。车上,依然是无边的沉默。人们或出神地望向窗外,或低头玩着推特,似乎都警惕自己的内心信号被外星人截去。

如果设立发短信速度赛,芬兰人也许将包揽冠军——虽然有说法认为短信功能的发明,是诺基亚公司从孩子那里获得的灵感,但真正满足的,还是成人们替代说话的需求。在家靠Linux,出门靠诺基亚,言语确实成了多余功能,即便诺基亚在今天已衰败,一堆从不叽叽喳喳的愤怒小鸟又挺身而出,成为人们消磨时间继续沉默的替代品。

直至走到火车站东侧的康比购物中心,才算又有了熟悉的城市声响。健身球厂商搭起舞台,让壮硕男女在流行摇滚中挥汗示范着产品功能,那雀跃动感的伴奏音乐却还是意大利的打榜歌曲,是的,意大利,那个吵闹的南欧世界。阿尔卑斯山隔开了两个欧洲:南边,衰退而喧嚣;北边,富裕而沉默。

在没有短信、没有互联网的年代,芬兰人将大部分时间用于钓鱼觅食,两个男人来到冰冻的湖边,放下鱼饵后,沉默的一天就过去了。芬兰电影导演阿基·考里斯马基擅长打造脸谱化的有趣人物,早期作品《坐稳车,泰欣娜》里有两个开车兜风的哥们儿,一个烟不离手,一个咖啡不离口,路上顺了两个外国妞,像是帮忙又像交友,一道下餐馆,看摇滚现场,男女搭配住旅馆。可怜的姑娘们,看着大男人穿着西装倒下大睡,他们不但没有丝毫“礼貌性”的表示,甚至没能开一刹那金口。“我是多么想听你们说句话啊。”到了分别关头,俄国肥妞终于表达了失望情绪。看着渡轮远去,俩哥们儿不免有所落寞,可是又继续回到生活正轨:抽烟、喝咖啡、钓鱼、缝纫、不说话。忘了说,芬兰是人均咖啡消耗量最大的国家。

这些全世界最安静的男人,半句话不吐就能麻利地搞定一切事情,但似乎非得这样沉默不可,才配得上这里宁静辽远的气氛。千万别在周五给他们说笑话,严肃的他们会在周日上教堂做礼拜时,才狂笑开来。

……

提及阿尔瓦·阿尔托,人们首先想到的还不是“冰蚀湖”,或是第一把用到“可弯曲木材”技术的椅子Stool 60,而是其“现代建筑学先驱”的响亮头衔。他在世界各地留下了许多地标性的杰作和更多未及动土的创意图纸,在赫尔辛基,“最阿尔瓦”的庞然大物,当属立于城市南北动脉曼海姆大道东侧的芬兰大厦。

这座作为赫尔辛基音乐厅与会议中心的大厦,有安静沉稳的芬兰个性,只有到被华灯装饰后,才会向着夏夜的湖面和冬夜的冰面,投影下也有些许轻盈的身姿。“当然,你能够,也必须飞翔,但是,你的一只脚必须站在地上,或者说,至少有一只大脚趾必须在地上。”阿尔托汲取了德国理性主义的设计理念,又用心祛除其中冰冷的机械感,将土地的实在感和人情味渗入作品。阿尔托的建筑和室内设计中,大量采用自然材料,特别是优质木材,在长夜之中积蓄着温暖。“芬兰人,爱做‘森林梦’……森林是想象力的场所,由童话、神话、迷信的创造物占据。森林是芬兰心灵的潜意识所在,安全与平和、恐惧与危险的感觉同时存在。”阿尔托曾如此表述自己对树木的感觉。

“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就像松树和桦树,我们几乎可以用科技做任何事,但能把它们做得更富人情味却非常难。”阿尔托说。他1976年逝世。之后,科技与自然、机械与人情、流水线与手工艺的矛盾,仍然困扰人们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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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时间:
2016-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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