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上马，注定是我跑步生涯中最特殊的一场，没有之一。

宁海50，人生中首野之后，我迷茫了。每当我跑步的时候，我脑海里都会想起那个问题，“你跑步的初衷是什么？”

我没有答案。

亦或者，我该回答的问题是，“跑步对于你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缘起

10.12，在奔赴宁海的大巴上，做你的眼睛－苏州大白群里晓磊发了一条信息说，寻找陪跑员，陪一个北京的视障跑者跑上马。要求全马400水平，必须上马中签。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好像就是在为我量身定做一样。我也不敢说会怎么样，因为不敢保证，虽然我已经是一名合格的陪跑大白，但是还没有陪跑过马拉松，还是全马陪跑。大巴停在服务区休息的时候问了晓磊相关情况有了大致了解，但也不敢说一定陪跑，先跑完宁海再说吧。

宁海50安全完赛后，在回苏州时我跟晓磊说，上马陪跑我去吧。

应承

我说不出来我为什么会把这个事承担下来，细想起来，我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没什么理由或者逻辑，想做就去做，无视事情的优先顺序，或许我真的是自私的人吧，但这个事情做的真不自私。

Wendy说，我们陪跑的老何，是北京的网红跑者了，他的何亚君助盲跑团帮助很多人，老何自己前不久跑完北马，差点破四。至于上马能破四最好，破不了就随缘吧。Wendy和老何是老搭档了，两人一起跑过很多，一起跑步，一起训练，她跟我说，我们有领跑员和陪跑员，你做好伴跑员就好了。

她说的轻松，我亚历山大啊。尤其是在陪跑常熟马拉松之后，更觉压力大。对于未知，有期待有恐惧，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能做的就是认真训练了。

11.6我跟Wendy说，你要有心理准备，我上马那天可能会拖后腿。她问我怎么了？我看着右膝血迹仍殷的伤口，苦笑说，昨天去无锡参加一场越野训练赛，摔了，膝盖摔破了一大块。摔到的位置蛮尴尬的，伸腿，屈膝，都有点影响。我跟她商量说，你和老何说吧，到时候看情况，上马赛道很不错的，实在不行慢慢跑吧。

「无锡受伤」

七天的时间，伤口能恢复多少我心里也没谱，会不会影响到上马，我也不知道。连续抹了七天的茶树精油，伤口结疤的很快，但是屈膝角度过快过大还是会牵引到伤口。能恢复到这种情况，我已经很满足了。

上马前夜，在远洋宾馆跟Wendy碰头，接过她带给我陪跑布，虽轻却沉。约好了明天碰头的时间地点，就各自回去休息。

回宾馆的路上，我试跑了一段距离，膝盖感觉还不错。好吧，好兆头，希望明天也不错。

拍完惯例的定妆照，从以往的黑超人变成白色陪跑服，盯着看了会才想起来发朋友圈。

「定妆照」

拾掇完躺下，却难以入眠，跟首马一样，好像明天不是我陪跑，是我跑首马。翻来覆去，折腾好久，迷迷糊糊睡去……

上马

凌晨4:30，被闹钟叫醒，穿衣，烧水，洗漱，进食，排空，我还蹲在马桶上的时候Wendy发微信说她跟老何已经到了，我看了看时间，比昨晚约定时间提前了20分钟。告诉她找地方热身，我一会就到。然后继续跟自身排泄系统作斗争。

5:50出门，街上很多背着白色参赛包的跑友，还有路边热气腾腾的早点铺。借着路灯，踩着地上影子往南京东路走去。今天，我是老何的影子。

本来约好几个朋友一起拍照，拍完我去跟老何和Wendy碰头。最终还是没有拍全，只有跟花姐和考大神的合照。快到约定时间，我怕人多会没法和他们汇合，只得作罢，跟考大神说了再见，直奔存包区。

依照Wendy拍的照片找到位置，却没有见到人。发微信又发不出去，该死的，不会屏蔽信号了吧？关掉数据，又重新打开。Wendy发微信说带老何去上厕所了。还好，能联系上就好。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的老何。（这话有点别扭……）之前Wendy发给我一些有关老何的新闻和视频，尤其是北马拍摄的视频，看着很燃。我握着他的手说，老何，我是斌斌，今天我陪你跑上马。他笑着说，谢谢，谢谢。

国字脸的老何看上去有点拘谨。

跟老何一起的是……好吧，没听清，应该也是北京来的跑友。进入分区的时候，保安拦下我们不让进，因为我和老何是C区，另外两人是B区，按号码簿他们俩是不能进入C区的。两人跟着保安说明情况，三张嘴……我在想是不是之前发生什么了？两个人情绪有点激动，场面我觉得都快失控了，后面保安还是放行通过了。我以为陪跑小队成型了，三人陪跑，领陪伴，阵型齐整。结果那位直接去了B区！Wendy说他自己跑，我们俩陪老何跑。

我有点方！

愣愣的跟着进入C区，又有志愿者看到Wendy的号码簿不对，拦着不让进，然而被无视了。后面跟上的我只得跟他说明情况。

我们两个陪老何跑？Wendy肯定的点了点头。确定这个事情让我很无奈。三人陪跑小队还好，二人陪跑真的很难搞啊。我的忐忑不安和他们淡定从容，你们确定是和我一起的吗？不担心吗？心咋就这么大呢？

他们的心还很不是一般的大，居然还能有说有笑的，老何知道我单身还调戏我说给我介绍个。哥啊，马上就上赛道了，两个人我担心能不能保护好你啊。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俩玩起了自拍！好吧，是我在

太在意了想多了吧，so……我们仨来张自拍吧！

「笑一个」

终于等到了开始。人潮涌动中我们随着人流向前，我落后一个身位，避免身后的人流冲撞到老何，Wendy跟老何开始就很快，两人在人流中穿梭，不断的超人。这刷新了我的认知啊！他们那么默契，就像是一个人，而老何也丝毫看不出异样。Wendy把领跑员和伴跑员的角色合二为一，还做得不错！

「开跑」

角色反转了吗？事实和我预想的完全相反，老实说，开始之后的几公里我是懵的！我都开始怀疑老何是不是真的全盲！？

起跑后，我提醒Wendy我们靠边跑，这样安全系数大，我不知道她没听到还是没听进去，领着老何就是超人，闪转腾挪的超了很多人。我们不是被超的那个吗？为什么我们是超人的那个？我看了一眼手表，配速居然500起！有一段还飙到453！太快了吧？没办法，只能按老何的节奏来。

快转南京东路的时候，被拍肩了，kimi。他知道我陪跑，没多寒暄，跑动中抓拍张合照就撤了。我继续跟在老何身后。南京东路，东方的香榭丽舍大街，他们俩好像对此没多大兴趣，甚至还有点加速的迹象，看来今天是铁了心要进4了。

「kimi」

讲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和我以往的陪跑完全不同，他们俩不按套路出牌啊！仨人在“借过”声中持续超人，我都有点担心了，这样子后面会不会崩掉？5km的补给站我离开在最后一个展台拿了一瓶水回到老何身后，他们俩却表示不要，我喝了两口抓在手里，以备万一。

我们慢下来了，准确的说被迫慢下来了，虽然还是在超人，但是速度慢了，期间有人跟老何打招呼的，也有给老何加油的，那一个个对老何伸出的大拇指，我多希望老何能看到。忘记什么时候，一位戴着白色空顶帽的老哥哥一直跟着我们，准确的说是跟着老何聊天，我不知道是认识还是怎样，聊了一段距离后老哥哥主动承担了领跑员的职责，在前面领跑开道，我们的压力轻了不少，Wendy专心陪跑，时不时看着手表调整配速，我专心留意身后的情况，习惯性的低头跑有几次反应不及时没拦住横插的跑友，老何踉跄了几下，我也急刹几次。

9km没看到上海做你的眼睛的私补站，却发现暖心的一幕：老哥哥带着两个陌生的跑友给我们开道，我们的前面一片真空。

「暖心」

自私一点的说，我们不想麻烦任何人，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借过对我们来说就很好了，当他们给我们领跑开道的同时，他们放弃的也就是他们的赛前计划，甚至是pb。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配速，看得出来，他们在跟着老何的配速，一会跑快一会跑慢，跟在我身边的黄色帽子小哥把我的活儿也给抢了，拿水拿饮料，还挡着右后方的跑友。不是每个人都能跑马拉松，但是跑马的人精神同在！那句迟来的谢谢，希望他们看得到。辛苦了，谢谢你们。

为什么没有当面说？因为后来大家都跑散了，先是老哥哥，接着一个个都掉了。有的人会陪你跑一段路，有的人会陪你跑完全程。对于他们，感谢，感激，感动。

「我是影子」

半程之后，猝不及防的。老何停下来走了，是走的。Wendy说，走一走，恢复点体力。果然，我们前面拼的有点快啊，慢慢走就慢慢走吧，正好可以歇歇，其实，我也有点累啊，但是又不能说出口。我想起25km有柴古的私补站，就问老何，前面拿什么？他说水就行，然而还没到柴古的私补站我们就先到了官方补给站，补充水分后小队由走变跑。我跟在老何身后，一边注意身后，一边注意路边。不久之后，眼角的余光看到赛道左边红色的牛铃，舒舒！柴古的补给到了！我伸出左臂飞快穿过赛道，给舒舒同学一个大大的拥抱，旁边的姐姐直接递给我一能量胶，我都还没说我要吃柴啊，拿了能量胶提醒舒舒赶紧拍照，拍完追着老何去了，感觉我就是蹭补给和照片的。

「柴古私补站」

追上老何没跑多久，前面一个黑色的身影给我熟悉的感觉，肩膀上的“雷神”让我勾起了嘴角，果果！居然捡了果果，拍肩之后，他脸上尴尬的笑变为开心的笑，好吧，其实我也很奇怪能捡到他，聊天中知道被朋友甩了，又有伤，只能慢慢溜达了。

「果果」

老何又开始走了！我盘算着时间，进4彻底没戏了，Wendy说，老何的眼睛不舒服了，有什么进到眼睛里了，路过补给站的时候我拿了一大瓶水，老何用水洗了眼睛之后稍稍好受点，三人也就继续着跑跑走走的节奏，pb无望，那就享受赛道吧，一边聊天一边玩，忘了老何当时说了什么，三人笑成一团，正好被摄影师抓拍到，那是我最满意的照片。给摄影师打call！

「笑闹」

跑山趣！我跟老何说下面是壁虎的私补站，龙腾大桥上，我问他要什么？回答依然是水。呃……说个饮料也行啊，每次都是水。龙腾大桥29km，正是大部分人撞墙期，大部分人都在走，我们靠着右边，远远看到跑山趣蓝色的旗帜，大叫着冲过去，把壁虎大神吓了一跳，我不是故意的。来不及寒暄，惦记着补给，我说要水，拿水就走觉得不对，回头看看，说，我再拿点，捧了几段香蕉和黄瓜就追老何。好吧，是有点不懂礼貌。都没好好打招呼，拿了补给就走了。

「跑山趣私补站」

老何吃到黄瓜的时候说不错，有黄瓜啊。我这么一想也对，我跑马一年多也还是第一次在马拉松吃到黄瓜。扭开水瓶刚喝一口，猝不及防就被拍肩了，回头，阿泽，我还没打招呼，他就要水，接过我递过的水就跑了，我对着他的背影喊，“破4啊！”声音刚落人就不见了，不知道最后进没进4。

转入滨江步道的时候我是崩溃的！道窄！人多！正常人跑这段都有点崩溃，我们这仨……心里戏又开始了，现实是我们真的挤不过去啊，然而，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前面一位身着苏州马拉松绿色衣服的跑友给我们当领跑员，领跑开道，前面给我们空出少许，足够了，我们不求太多了，再次感谢热心跑友，真的感谢。本来以为这段我们走完的，结果我们跑的还不慢。

「滨江步道」

出了滨江步道，赛道宽出不少，老何却不跑了，对，要溜达溜达。心态极好的老何还玩起了手机，也不晓得在和谁说话，我看着身后离我们七八米开外的生无可恋的跑者，回头问道，下个补给站拿什么？老何跟Wendy的意见居然一致：拿黄瓜！

「补给站拿什么？」

然而，补给站并没有黄瓜。三人喝完半瓶水，继续溜达，我看着手表，算算时间，都掉到430开外了。Wendy问我，后面还有什么私补站吗？我说没了，就只有40km官方补给站有我一个朋友。老何突然问道，男的女的？我说，女的。老何的嘴角露出不明所以的微笑，我尴尬的解释，就是朋友。解释完觉得不对，我为什么要解释？气氛有点不对，我赶紧岔开话题，前面就是35km广告板，我们要不要跑段路？

「继续奔跑」

有人说，真正的马拉松是从35km开始的，也有人说是从30km开始的。为什么？因为跑到这里你已经到达极限了，即便现在跑马的人很多，全民运动也改变不了马拉松是极限运动的事实。看看每次马拉松后面都有人在痛苦的跑着，走着，挪着，更后面的收容车坐满了被关门或者退赛的选手。

老何到极限了吗？我不知道。36km开始跑，跑了没多久我就被拍肩了！又是谁？妞姐！我信了她的邪！赛前说的530呢？这烟雾弹太强大了，从被拍肩到她离开我都是完全傻掉的状态，我们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起码的信任都不给我！还没跑到37km老何又开始变跑为走，路遇不知道哪个跑团的私补站还是市民的爱心私补站，老何要水，结果惊喜发现有黄瓜！厚颜无耻的拿了四五个，边吃边走。

「吃黄瓜的」

38还是快39的时候，具体哪个我也记不清了，仨人捡了一个老哥哥，他们仨聊得还不错，我就落在后面有点无聊，四处乱看，身后真空，隔着老远也能看到他们脸上痛苦的表情。赛前还和朋友说陈意涵会多久完赛，讨论出来的是430-500，这一路也没看到她，算算时间也快500了，陈大发不会这么慢的吧，怎么说也认真训练好几个月，成绩不至于太差啊，久寻不见陈大发，前面仨39刚过就小跑起来，我有点奇怪：这是要冲刺？几百米后我打消了疑虑，老何也就是走多了跑着玩。

「跑着玩」

快到40的时候我跟他们说我去找我朋友啊，他们俩问我，能带走吗？我讪笑，带不走，她是志愿者啊。哎……这队伍怎么就散了？不用这样吧。

本以为会花点时间，很幸运，第二个展台就找到了豆奶，14年之后也有三年多没见了，再见，我们仍是少年，一点没变。

「我们仍是少年」

当我们走进这诺大的体育场，最后的三百米。终点拱门就在那边，我看着观众席，去年有一个人在等我，没找到，今年我忘了没人在等我，我不知道我又在找谁。Wendy说，我们跑起来吧，最后的三百米了。这刺耳的喧闹，老何笑得很开心，最后的一百米，我从右边绕到左边，抓着老何的手，这最后的距离，我们牵手到终点！

「终点在望」

过拱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计时牌，4：51，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老何的PW，尽管没能pb，老何的脸上看不出失落，完全开心的模样。

享受过程，接纳结果，微笑面对，Wendy摘下我背后的陪跑布，也摘下我担负的责任。如果可以重来，我不会选择那时候分开，而是在老何拿到奖牌后再离开，那黑暗中得到的奖牌，我想他会摩挲很久吧。

离合

得到？算是吧，有了一次不算合格的全马陪跑经历，以后再陪跑的时候也有经验参考。但还是无法给我那个问题的答案。赛后工作上的事情忙碌，也让我无暇思考，当深夜下班，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突然感到了空虚。呵……我以为我已经失去这种感觉了。

Wendy跟老何回到北京后的生活回到正轨，她的那句谢谢我至今都不敢接受，尽管他们觉得我做的很棒了，安全完赛了啊，Wendy说我们要向前看，有时候留有遗憾也不是坏事，也许以后你还能再陪跑何老师呢。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标准答案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跑步对于我来说，初衷，意义，突然觉得并没有那么重要，我们做得事情不是总需要一个理由，就像我决定要陪跑一样。

2017，有一种上马叫陪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