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央小央
这是36岁的原裕美子第二次站在前桥法院大田地方法院的审判庭,上一次还是去年七月的时候。虽然时间不同,但两次的原因倒是一样,因为盗窃。
去年原裕美子因为在一家便利店偷化妆品和食物被捕,之后在法庭上被判处一年有期徒刑。在律师的帮助下原裕美子最终获得了三年缓刑,但同时她被送到一家医院,开始接受治疗。
如今第二次站在审判庭,在缓刑期间犯下同样的罪名,这次也许没那么好运了。
2000年,18岁的原裕美子从宇都宮文星女子高等学校毕业,她是这座学校里有名的跑得快的。毕业后她没有去上大学,而是选择加入京都京瓷马拉松俱乐部,在那里她遇到了第一任主教练大森大雄。
刚刚加入俱乐部的裕美子对即将到来的一切都感到激动,但主教练大雄从一开始就给她泼了一盆冷水。进入训练营的第一天,大雄就要求裕美子立刻开始减肥,并给他设定了非常具体的目标—BMI值必须低于16。
BMI值低于16是什么概念。女性如果BMI值小于17,月经基本上就会开始停止,还有可能患上严重的厌食症。
大雄要求裕美子每天都要记录体重,如果今天的体重超过昨天100克,就要接受惩罚。
裕美子不敢反抗教练的要求,开始通过节食的方式去减肥,不敢吃东西甚至不敢喝水。吃的东西也都是教练指定的,除此之外任何食物都不能碰。她努力的完成教练给她设定的体重目标,和成绩目标。
2005年她第一次参加名古屋女子马拉松,前半段她的表现一直都很稳定,到38公里开始她开始加速,一举甩开了第一集团,以2:24:19的成绩获得冠军。
凭借这个成绩,她还获得了那一年赫尔辛基世界田径锦标赛的资格。8月的世锦赛她2:24:20的成绩排名第6位。
她成了京瓷马拉松俱乐部最有希望的女子运动员。
可是长期的节食减肥以及体重的压力,却让她进入到无限的恐惧当中。
裕美子无时无刻不在考虑食物的问题,她想吃,但她不能吃。有的时候为了自己安慰,说只吃一点点,吃一块饼干。但饼干的味道会让她陷入疯狂,一旦吃起来她就没法停止,吃完一整袋也解决不了问题。
她开始暴饮暴食。
吃得越多,体重的增长就越明显。第二天一早的称重让裕美子压力非常大,比昨天重100克,教练大雄就会开始发怒、大喊大叫,不停地惩罚她。裕美子一整天都要活在恐惧当中。
她想了一个解决办法。一天的训练之后晚上会大吃大喝一顿,等到半夜再去骑自行车或者去桑拿室,希望通过出汗把体重降下来。
这刚开始还奏效,到后来一点用都没有。
后来裕美子尝试了更加极端的方式,先是暴饮暴食满足自己对事物的欲望,之后再用催吐的方式把吃过的东西都吐出来。她发现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每天她在吃和吐两点之间满足自己折磨自己。
她患上了严重的厌食症。
有一次外出比赛,教练收走了她们的钱包,防止她们外出买东西。但她克制不住自己吃东西的欲望,她偷了钱晚上偷偷的溜出宿舍,在便利店拿起甜点、面包、果汁、糖果等等。没有钱的时候她就会到便利店偷食物。大量的食物慢慢地满足着裕美子。
即使自己异样的表情被店员看在眼里,她也没办法停止。越来越大的压力,让裕美子吃东西、呕吐、偷窃的行为也越来越强烈,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厌食症,只能通过偷窃来逃避。
“在那一刻,我可以忘记所有可怕的事情。”
2012年夏天,在便利店偷东西的裕美子被店员抓住,之后警察对她罚了款。之后又被抓住几次,罚款也越交越多,但她始终都没办法改掉去便利店偷东西吃的毛病。
2013年裕美子终于离开了京瓷马拉松俱乐部,这个成就了她也毁了她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的厌食症有多严重,瞒着家人去医院进行了检查,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之后,有所好转。但她的厌食症也被家人知道了,亲戚告诉她因为这个在医院治疗让他们很丢脸,裕美子无奈最终从医院回家了,再也没去。
2017年裕美子在一家便利店偷了不到3000日元的食物,她知道店里面有摄像头,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我想被抓住,那样我就可以获得自由了。我想继续接受治疗,过上自己的生活。”
法官以“不是出于自私的欲望”的理由判处裕美子一年有期徒刑,在律师的争取下最终获得了三年缓刑,同时她被送到专门的医院进行治疗。她跟法官保证,出门买东西只会和家人一起,一个人出去的时候不会带着钱包。
在医院治疗期间裕美子的改变很明显,尽管狂吃东西的欲望仍然还在,但她感觉偷东西的冲动已经消失了。去年年底,裕美子离开了医院,回到家里准备过上自己的生活。
今年1月裕美子在网上碰巧看到自己的新闻报道,那种熟悉的压力随之而来。
“尽管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但我感觉媒体仍然在关注着我。”
2月份,裕美子外出去买菜,在回家的路上她想去超市买点面包。尽管她知道家里原本的面包还有一些没有吃完,她还是走进了超市。
她在柜台拿了一包糖果和两袋饼干,然后放到了自己大衣的口袋里面。之后又去卖面包的地方,拿了一些半价面包在购物篮里。
她已经忘记了当时为什么会把糖果和饼干放在大衣口袋里,直到她手里的购物篮碰到大衣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才想起来糖果和饼干应该是放在购物篮里的
“我感觉我的眼睛看不到东西了,眼前一片白色,好像好多云突然冲过来。”
周围的人看着裕美子,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解释不了,也没法解释。
在监控摄像机下,裕美子的偷窃行为一清二楚,整个过程有15分钟。她听到周围的人在说:“那是原裕美子,是个小偷”。这些声音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仅仅存在于她的脑海里,她不知道。
裕美子岁随后而来的警察带走,随后再次被送到医院接受治疗。而因为是在缓刑期间的再次偷窃,裕美子这次可能要在监狱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36岁的原裕美子,仍然没能过上自己的生活。
备注:2009年,大森大雄因为“轻量化战略”所导致的各种问题,被京瓷马拉松俱乐部辞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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