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两个世界之间的流浪者,注定要永远流浪。”
James Hilton在其所著的《消失的地平线》一书中用来形容主人翁Conway的这句话,同样用来形容每一个跑者也是恰如其分!很多人生活在繁杂拥闹的大城市,所向往的却是野外大自然的宁静悠然。我们在两个世界间不停地穿梭与奔跑,大自然就是我们心中的“香格里拉”。
香格里拉、虎跳、梅里、雨崩、神瀑,2010年7月我曾经来过,不知8年之后的今天,又会变成什么模样?那个与世隔绝的村子是否还保有着仙境般的梦幻?卡瓦格博是否依然还是那个羞涩的小姑娘,始终不肯摘下紧裹的云纱?
万千往事揉着纷杂思绪潮水般涌向心头,而我却无从下笔,就像拿起了一根烟放在嘴里却尴尬地发现没有了火,只能呆呆地望着窗外......
1月11日UTMB抽签结果新鲜出炉,可惜没有带来好消息,几个朋友都没有中签。“不跑个168都不好意思”的小群中4个报了UTMB168的人中,只有过客一人中签,另外天路报了TDS也顺利收获了一张入场券。虽然遗憾,但不中自有不中的好处,就在结果出来后仅几个小时,我和老大便已报名梅里100。
决心一旦下定,旋即就进入了一种亢奋:去赴它个一场与雨崩的8年之约!去跑它个一场高海拔的100公里!连从未体验过高海拔的老大也同样踌躇满志。
只要有了目标,对我们而言,就自会有行动!我们是一群最不缺乏行动力的人。
考虑到老大没有高海拔的经验,我们计划早于比赛几天到达以适应海拔,先去徒步虎跳峡,然后去雨崩村。后来赛事时间变更,结果我们前面可安排的时间更充裕了,多出了一天半的时间,我开始盘算这一天半的时间完全可以去爬个哈巴,毕竟来一趟不容易,即使爬不成雪山,在大本营做个高海拔适应也好。
在香格里拉等老大到来的空,我给哈巴向导武桑打了电话,问询了哈巴山上的情况及近期的天气,得知山上已连着下了三天雨,武桑相信后面会有一个好的天气窗口,另外所需的技术装备如冰镐、冰爪等均有出租。听到这些,我更是按奈不住地兴奋,要玩就不妨玩大的,上次雪山攀登还是2011年的雀儿山。从接触户外之初就对雪山有着一莫名的向往,一连串地爬了几座之后却又对当前的商业登山失望之至,而今又能够亲近雪山了,虽然哈巴只是一座初级山峰,依然莫名兴奋。
等老大到达汇合后,和他说了我的想法,我们一拍即合。眼前,除了兴奋与鸡血。没有别的!
买好了去桥头镇的车票,还有20分钟发车,老大说有点饿,我们遂到车站边上的小饭馆问最快的吃的是什么,老板娘得知我们只有20分钟时她很会意地答曰:米粉。一阵风卷残云,仅过了7分钟,与满脸笑容的老板娘道别,我们俩扬长而去。
28道拐前没有了赌你爬不动的马夫,徒步的小径很多已被宽阔的水泥路面所替代,走到了路上才知道准备的不足,我下载的轨迹虽是2017年的,但已然过时,其中一段腰绕的线路因为修隧道的缘故被破坏了。我和老大在铁丝网上爬了好一阵子,被工地上的人叫了下来,告知路在下面。经过几经探寻之后,终于对上了轨迹走上了正途,但1个小时的时间已飘然而逝。
8年后再走虎跳,已经记不得当时走过的路,反而觉得脚下的路和尼泊尔EBC很像很像。记忆就像一张网,咋一想起便牵动了所有的枝枝叶叶,但一旦仔细回味起来,却只剩下了破碎而又坚硬的梗。
天开始下雨,我们穿好冲锋衣准备好了一场雨战,但高原的天气就是喜欢捉弄你,一会雨又一会晴,湿闷得不行,再加上已好久没有重装徒步,爬起28道拐来相当绝望,远处的玉龙雪山一直藏在云层里,峡谷中蜿蜒着的混浊泥流发出轰鸣的水声却响彻山谷,像是对你的嘲笑。
在茶马客栈补了瓶水之后,我们继续出发,很快到达中途客栈(Half Way G.H.),此时已近8点,天色开始变暗。经过6个小时的行走,我们觉得相当疲惫,毕竟背着近14公斤的包,而且还是几经压缩精简后的。
客栈里已经来了不少客人,我们到达时他们正聊着天。第一眼看去,Half Way还是以前的Half Way,安静的小园子,可以眺望峡谷的天台,但房间内早已升级换代,以前的公共浴室已被各个房间内的沐浴设施取代,不知“天下第一厕”还安否?已然没了去参观它的兴致。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莫名地就将不群岳兄和中途的老板联系在一起了,为了想明白这个问题,着实费了不少脑细胞但还是没有想明白个缘由。
途经茶马时就得知整个虎跳峡因输电线杆被撞已全部停电,到达中途客栈后问老板洗澡的事,还以为是以前的公共沐浴间,结果老板高逼格说了句:“洗澡是必备的最基本的要求”,结果晚上发电机还没发动就爆了,亏得热水器中存有不少热水,足够我们俩冲个澡;老板还说过早上7点准点有早饭,第二天我们起来后不见人影,我不得不找遍了客栈去逐个敲门,
结完账,我和老大快速撤离,50分钟后在中峡客栈Tina's吃了顿超丰盛的早餐。
和武桑约好11点在山白脸汇合,我想着两个半小时的时间足够我们在中虎跳游玩了。谁知老大竟然这么爱拍照,每过一个点都要正拍10张再反拍10张,然后回过身来再来10张,搞得我好不紧张,毕竟后面的哈巴才是重点。
好在过了一线天之后,走出峡谷,风景不在,我们遂加快了脚步。
外面,武桑和车已经等候多时!到山白脸走了一圈,权算故地重游。
车子发动,沿着金沙江峡谷急驰。
哈巴,我们来了!
在武桑家稍做停留,我们即从彝族村出发去哈巴大本营。路上我叮嘱老大要慢点,慢慢上升慢慢适应海拔,可最后我们还是快过了马,用了3个小时到达海拔约4100的大本营后依然还是一脸的兴奋劲。马儿虽慢,但马儿更会休息,马儿更会保持速度,马儿能够跑得更远,但我们比它更有激情!特别是对于老大来说,高海拔绝对是个正儿八经的新鲜事。
在大本营转了几圈,在营房内烤了几个小时的火,拍照、聊天、烤火、喝水、撒尿,看着山上厚厚的云层被风卷来卷去,山体在云层的包裹中幻生幻灭,木头在火中噼啪作响,火星似流星般向上划出道道弧线,然后湮灭在房间窒息的空气中。我,静静地望着它们,百无聊奈。
是夜,我如期的头痛着入睡,做着各种努力让自己好好睡觉的梦!
是夜,老大如我所叮嘱的一样,躺着一动不动,只是他一丁点儿都没睡着。他说也不头痛也不胸闷,可就是睡不着!连续着三天只睡了两个多小时,超级铁人一个!
凌晨3点半起来吃了碗咸面片粥,觉得超级香,现在想起来还直流口水,看来有必要向武桑索要配方。3:52出发,我们俩是第一队,后面有大部队正在吃饭。
天上滴着小雨,好天气窗口并没有因为前面连续三天的雨而特别眷顾我们,相反而是继续让坏天气来考验我们向上的决心。走过了一小段灌木丛路,我们踏上了光亮的岩石,岩缝中还夹有雪渍,但哈巴的砾岩一点不滑,走起来并不费力。但随着海拔的上升,部分路段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这部分走起来要格外小心。
过了雪线后绑上了冰爪,虽然天色渐亮,但我们逐渐走进了浓雾中,天是白的,地上白的,分不清界限,透过雪镜中依稀能看到两侧的山脊的模糊轮廓,山脊两侧就是悬崖,而我们就在悬崖间窄窄的通道上艰难爬行,凭着感觉向上、再向上,只有感觉到确实向上才能明确路线是对的。
前面一段路老大一直很活跃,冲在前面,但到了这一段,开始有点跟不上了,毕竟连续几夜没能休息好再加上连续几天的高强度运动,着实让人吃不消。
从C1营地出发的队伍和我们汇合在一起,一个女生和我们不停地穿插行走交替领先,令我惊讶的是,她和老大一样,也是第一次攀登雪山。
浓雾中两侧山脊渐渐收窄,上山的坡度依然延伸在前面的路上,每慢走50步就要停下来喘口大气,尽我最大的贪婪吸进面前的浓雾,但呼出的热气却更妨碍了前面的视野。
在第N个50步,或者在喘过第N个粗气之后,终于看到了顶峰标志,像是一个刻着字的简陋木板,注意到右侧的山顶更高,我向右上侧挪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向导安牛上来了,安牛叫停了我,说右侧危险,到这里就可以了,这里就是哈巴顶峰。
似乎还不过瘾,似乎是因为天不作美,顶峰上的风景也就4-5米的视野内的一片白茫茫......
时间正好8点半,从大本营出发到现在共4小时38分。后面的女生也上来了,帮她和向导拍照后,我和老大及安牛便开始下撤。
浓浓的大雾中,上来的脚印已经看不出了,天好像还下着雪,小心翼翼地循着山势向下探寻了好长一段,终于遇见了向上攀登的大队伍,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相互间打着招呼,我向他们广播着此地到顶峰的大体所需时间,终于能够放开步子开走。
下至雪线,撤了冰爪,撒欢向下跑,一溜跑到大本营,从凌晨出发到回到大本营共6小时20分。哈巴之行现在可以说是圆满。
和武桑沟通了一下,他说先休息会吃了饭就下山,然后去香格里拉。
老大吵着要好好睡一觉,我却兴奋地没有一点疲倦,在营房里和从广东来哈巴考察做科研的土豪(耗)烤火、聊天。
他们一行几人是考察高海拔上老鼠的种类及分布的,篝火边的木板上全是老鼠的标本,他们准备要将标本烤干,回去还要做肉质分析。问了他不少问题,也聊了不少以前徒步的经历,以至临走时已有几分不舍。
海拔4100的大本营,虽然条件比较艰苦,但这里的人来自全国各地,每个人背后都有着一串串精彩的故事,每个人都有着一颗开放的心。虽然相见短暂,但相聊甚欢,几言几语间已成知己,更多的话不必发出声即能颜传意会,如同《消失的地平线中》所述的康维或亨舍尔与佩劳尔特相逢相知和相互欣赏。
然而时间很快,道别时刻终于还是到来,虽然心里不舍,手上却是轻轻一挥,故作轻松 ...
老大,他 终究 还是 没能 睡着!
重担已卸,警觉亦歇,下山过程全无负担,心意飞悦。我们一行4人(我、老大、武桑、安牛)加上马儿轻松自在,路上比较泥汀,我们不急于赶路,边走边聊,用了2个多小时到达武桑家。
见到了武桑的妈妈,一位慈祥硬朗的彝族老妈妈。我们的哈巴之行就定格在了她满脸的笑容里。
梅里100准备会上古神播放的路线视频让我印象深刻,以至于跑完之后我又看了几遍,但其中几个CP点,纵使我每一个都曾经走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它的模样了,就好像我压根没看到过似的,难道是因为高海拔缺氧所致!?
30号中午到达飞来寺,入住了老大早早预定好的梅里往事。路过白马雪山时还飘着雪,飞来寺这边则是下着小雨,看到明天将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泥战了。
准备会后是丰盛的自助餐,吃得非常非常非常饱,必须对得起赛事组织方的盛情和用心。
下午时分,雨已停,但梅里雪山方向依然密布着云层,白马雪山方向风云幻变,一会亮了半边的天空,一会又升起了浓浓的白雾。
所有人都在祈祷 明天天会变好。
时钟转到了早上8点,发令枪响,人流开始旋转,山在动,地已醒,鞋子上的泥点在飞,雨点也在盘旋着下降,汗一滴滴钻出皮肤而后又钻入土地,等待着变成雨点的轮回。
过了永宗桥后开始上升, 高海拔上升路段已没有了冲下山的那股势气。路上追上了王同伟,30号刚刚认识的北京跑友,同住在梅里往事;晚上在跑神爆的路上又曾碰到他,赛后得知他是30公里的第一名。
过西当村,不时传来加油的吆喝声,我则回应“扎西德勒”,然后就是更多的“扎西德勒”的回声。经过八一茶馆,古神在门口忙碌着,我则只是加满热水即冲向下一站。
去冰湖的路太过漫长,关键回来也要走同样多的路,高海拔的漫长上坡真是让人崩溃,感觉从中午一直到傍晚。至冰川一段和天路同行,冰川上又偶遇古神,顿觉世界真小。
正好在天就要变黑之前,我走到了神瀑脚下,水量比上次来看她的时候要少很多,但现在的她更轻盈活泼,躲在似透非透的薄雾里婀娜着缓缓流下,我凝视许久,天又开始下雨,瀑布迸溅的水滴混着雨点打在我身上,一身清凉。
飞奔而下,走出峡谷的时候碰到了老大,看他状态还不错,他说在上雨崩休息了挺长时间。
从下雨崩出来,志愿者伸出手掌,我们击掌相别,黑夜中我向着白塔跑去,然后就是一路的狂奔,左侧咆哮着的雨崩河无怨无悔地投向澜沧江的怀抱,而我也顺着她无心无肺地奔跑,一路上只有雨崩河的陪伴,好不惬意。直至神秘客栈前才看到志愿者,后又追上了两名选手。
也许是海拔下降之故,晚上的气温相当高,我只得在尼龙村的取水渠里用水浇在头上及身上,顿觉一身的舒服,此时1052号的李灏赶上来,我的号码是1025。从此之后30多公里我们一路偕行,直到终点飞来寺。
从尼龙出发到拥用的机耕路真得要走死人,无语!漫长的路总有尽头,但到了尽头之后又发现黑暗中还有新的尽头在等待着你。
6月1号早上5点48我们从曲登阁出发,向终点发起冲击,天逐渐变亮,然后太阳出来了,直辣辣地照在身上,让我们毫无防备,后果当然不言而喻,左手腕被晒红,鼻子、嘴及下巴区域成了黑三角。
最后关头,冲进24小时的希望越来越大,但是不到终点,你永远不会知道还有什么样的路,我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催促着李灏。
在奔跑了近24小时之后,我们俩同时冲线!23小时28分。
6月2号早上,我和老大拖着麻木的双腿走到楼下,正遇到梅里往事的老板,他问我们:你们吃过我们的早饭没?“没有”,我们回答说。接着老板很自豪地说:那你们必须要尝一尝!
于是我们坐下,老板则忙开了,陆续端上来牛奶、奶昔,烤好的面包片及黄油、草莓酱,然后煎蛋和青菜卷,好丰盛的早餐。
临走的时候,正吃饭的老板看到了我们,放下碗筷起身相送。
那一刻,真得不想走,真得想留下来。
素蚁、土豆、老大、我,我们四人将自己塞进了一辆小速腾,任由它飞驰着将我们带离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里我们曾挥洒汗水,这个世界里我们曾兴奋而又绝望,这个世界里我们狂奔着叫嚣着狂热着,这个世界里我们又曾无比安静和虔诚地凝视着、祈祷着...
不舍,情切,甚切!
凡事你曾用心,事必然也会铸造着你。做了但没有一点反响,岂不是等同于从未做过!
8年前的雨崩之行,是我开始独立走长线的锚点;
8年后的梅里之行,是我最惬意的一次高海奔跑体验。
还记得20年前的哈尔滨的一个冬夜,跑过了第一个10000米;
还记得在华政操场上的第一个60圈 ....
太多,太多,早已被抛在了脑后,因为一直有新的锚点在筑起新的高度。
迪庆,是一个奇迹之地,民族的融合,三江并流,山川壮丽,每个人心中的香巴拉圣境,理想之国!每一个跑者的奔跑之地!转梅里,穿三江,跑出自我!
就如在西奈山上上帝对摩西所言:"I AM WHO I AM ..." (From Exodus 3.14)
跑我所跑 !
爱跑而跑 !
无所不能跑 !
WE ARE RUNNING WHAT WE ARE RUNNING !
WE ARE RUNNING WHY (BECAUSE) WE ARE RUNNING !
WE ARE RUNNING WHERE WE ARE RUNN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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