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下雪了,你却看不见
泉水咕咚地流,你也听不见
所有这一切,远在天边
却又近在眼前!
你是深埋地下的一颗种子
挣扎着、盼望着出头的一天”
一年会两次四姑娘,上一次,我写下了上面的话。
人生有那么多的不期而遇,不断地相遇与分离。
关于四姑娘,你不必知道她是谁,
关于四姑娘,你可能知道在哪里。
我的心底,住着四姑娘,
或许还有五、六、七、八个姑娘。
每一个都是唯一。
11月2日 抵达,刺激的一天
车子开过了一条条隧道,开过了映秀,豁然开朗一般,天空展现出天空应有的样子:蓝的天、白的云,或是浓云密舞,或是晴空万里,都令人心旷神怡。
更深远处的川西的高山深谷间,深绿,浅黄,间杂着浓烈的红色,秋意醉人;一路上的私家车,也变成了一道风景: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慢了;有些车,开着开着就停了——所谓,停车坐爱枫林晚。
老司机Ma Ning开得快哭了。
爬升,速度没有将他推上椅背,租赁来的标致301,跟在一辆辆“观景车”后面,跑的没脾气。看着时机超车,车头摆出来、油门轰到最大,这姿势预备了半天,就不见往前冲。
“超个车太TM费劲了!这小车,影响我发挥。”说话间,对面车道上过来了一辆车,301摆出去的车头,不得不又抽了回来。“下次租辆玛莎拉蒂练它!”
又经过一道隧道,长得有点可怕,是长得——路面坑洼颠簸,洞里烟雾弥漫一般,灯光昏黄昏暗,墙壁上贴着一人高的白色瓷砖,似有破损,脏兮兮的,那是韩剧中杀人狂魔的浴室才有的装饰。
更可怕的是,隧道真的非常的长,我们又被堵在了一辆慢车后面,慢车前面是一辆卡车。
隧道内超车,是不被允许的;但有忍不了了的,从我们背后超了过去,秒了我们仨,扬起更重的昏黄。
眼前的慢车,一辆黑色的尼桑,一路好脾气,一路跟在卡车后面。
出了隧道,没多久,又一辆忍不了的,从我们背后超了过去,又秒了我们仨。
金鳞岂是池中物,老司机终于忍不了了。
他找了机会,抽头、摆了出去,油门轰起,马上就超过了黑色的尼桑,眼见着与前面的卡车并驾齐驱了。
不知道这段并驾齐驱,用了多少时间,几秒?零点几秒?更短或是更长。
前面是个弯道,突然冒出来了一辆卡车。庞然大物,仿佛从天而降,扑面而来。
副驾上的我,已经屏住了呼吸,盯着车窗玻璃的右前方——两辆大卡车车头间形成一道闸门,我觉得我们应该过去,但我不知道到那道门的距离,我不知道那道门的时限。
时间静止了,只有——咔——得一声。
眼前一片开阔,开阔的秋景和盘山公路。
我们通过了那道门。
“对面的卡车打了一把方向,掉路边沟里了。没有翻车。”老司机看着后视镜,咽了几口唾沫。
“这司机真是仁义!”——卡车司机心里已经问候过我们祖宗十八代了。
我,没敢回头去看。
下榻的客栈名曰“长坪驿”,位于四姑娘山长坪沟口住宿集中区,也就在游客中心旁边,比赛的起点正是游客中心。
大厅里几个小伙伴在挪动一个个方桌,拼桌。我打了招呼,和Ma Ning领了房间,搁下东西,便去游客中心的主会场领装备去了。
主会场的篷布房被分隔成两个区域,我们所在的区域搭了一圈回形的桌子,分布着一个个的站点,每个点有其固定的功用。
身份确认,免责声明。
服务的工作人员很热情地看着我,比对了身份信息,眼神中充满了尊重和认同,而不像其他很多的场合,是怀疑和询问。我心情一下子好很多。然而还没移到下一站,眼前却堵了起来。
一名身材高大、模样端正、黑色装扮的男选手在同工作人员嚷嚷着什么:
“我强制装备放酒店了。”
“回去拿?你知道我们一路从成都开过来多辛苦吗?”
“你们又没有通知要领东西时候带齐?!”
“你这时候检查有什么意义吗?比赛时候我不带,还不是一样吗?”
“你们负责人呢?赛事总监呢?我要找赛事总监!”
我心情大好的时候,碰到这样一个粗心、懒惰、推卸责任、撒泼的男选手,以及耐撕的工作人员的小哥,仍旧很耐心的回答他的不依不饶——我忍住了到嘴边的脏话。
“你们的衣裳掩饰了你们多数的美,却遮不住丑陋。”
前面是检查体检报告。老司机Ma Ning交了报告,我却被拦下了。
“你去量一下血压吧!”工作人员建议,应该是要求。
身前有一个姑娘正一件件地解开衣服。
我乐了。
“姑娘,你这血压太低了,低压都不到50。”
“要不,你旁边坐一下休息一下,再量一次。”
姑娘白白净净的,有些不情愿,但也只得照办了。从她的脸上,我看不到她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有高原反应,心想这种数字显示的血压计准吗?
我刚要过去。旁边一个坐了一会儿的大哥,撸着袖子坐了过来。
“你这血压还是很高啊,高压180多了!”
“还是这样,建议你回去休息一下,适应一下,晚上再过来了量一次。”
“现在不能给你领装备。不好意思。”
我准备了半天,平复了一下心情,坐了过去。
“我刚到,从客栈那边走过来,可能会有影响。”
“低压85,高压153。”
“还好,一般是要求高压在150以下。可以让你通过。”
“嗯,仪器有个几度的偏差也正常嘛!”
接下来的站点,强制装备检查,一个姐姐很和气的问我东西都带齐了吗。见我冲锋衣、保暖都穿在身上;冲锋裤、头灯等一一拿给她看。
“一看就是老司机,东西都整理得很整齐装在背包里各个位置!不错!”
越野赛提供了相对安全的机会,来探索和发现自然之美,什么免责声明、体检报告是组委会能做的风险控制,可是,这样的探索之旅,首先不是要对自己的作为负责吗?为严谨而耐撕的组委会点赞!
臭味相投的人才能共处一室、同床共枕,就像我和Ma Ming.
尽管每次比完赛,我都喜欢舞文弄墨地瞎哔哔,就像现在在做的,但人前,我却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
Ma Ni其实也一样。
“晚上,我们一群小伙伴要聚餐,就在长坪驿大厅,一起吧!”路上我就跟他说过了。
“我都不认识!”
“没事!我也不咋认识!”
“......”
我到楼下给围坐的小伙伴们打了招呼,道了声不快,蹭了张合影。
现在对着合影,我也没法一一叫上名字,实在是抱歉,一面之缘,有缘自会相认。小蜥蜴妹妹,是比我之前一次在北京碰到,圆润了很多,更好看了。结局是这位美厨娘妹妹,完成了50公里组的比赛,棒!
拾级而上,爆了心率,冲了一下台阶爬升,我和Ma Ning回到了刚刚烤羊的地方,住宿一条街的主街。
我所认得的和熟悉的店家的名字,似乎都不再了——说是熟悉,其实只是来过一次,住了几晚而已。
四姑娘山的旅馆住宿业,也正在升级换代,主街的店面大厅一改过往以藏式风情为主——在少数民族地区,一样的房屋建筑,紧挨的店面,一味保持原有的风貌,最后逐渐沦为了没有特色——或是优雅小清新,或是文艺范十足,或者花枝招展得迎合着当下的口味。从去年巴朗山隧道贯通,只需四个小时左右,即可从成都抵达四姑娘山。这个最靠近大都市的东方阿尔卑斯,更为普通游客所熟悉,而相关配套的提升和竞争,便是必然的了。
我们点了半块羊排,到旁边的一个店家堂食。
“老板,有没有酥油茶?”
“有,可以给你煮。你们两个人,怕喝不完。”
这不是老板娘怕麻烦的说辞,而是她真的担心我们喝不完。
“多少钱一壶?”
“30。”
“来一壶,没事。”
烤羊排配酥油茶,所谓接地气,可以尽快地适应,避免高原反应。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羊排很肥、很嫩、很香;酥油茶咸咸的、淡淡的,还有些渣渍。
兄弟二人,三下两下吃完了羊排。我给他加满了酥油茶。
“来,干了!”
“还有多少啊?”
“不多了,大半壶,慢慢喝!”
“夜里不要跟我抢厕所!”
回来客栈,没洗澡,钻到被窝里面,电热毯已经焐得暖暖的。
每次一起睡,我都会嫌弃他打呼噜声太响。
“我跟老婆视频一会儿;你最好在我之前睡着——我给你准备了耳塞!”
“哈哈哈,我也带了!塞两副,效果更好!——我考虑下要不要洗澡。”
“最好别洗,避免感冒。要洗的话,把外套衣服你放好,洗好我给你递过去。”
嗑药躺倒,Ma Ning觉得那边的窗户漏风。
于是,我们把能放的包都堆到窗台上,压住窗帘,并且想出了一招,用肌效贴把窗帘的边上贴了两条。
11月3日 适应,闲散的一天
早上9点多起来,拉开窗帘,路上很多所谓“全副武装”的跑友,这是干嘛?
四姑娘的组委会要求提前比赛日两天报道,为了大家尽量留足够的时间来适应这高原,减少风险,就比如量血压偏高或者偏低的两位跑友。同时,提前的时间,组委会安排了与山地有关的分享会、影像展等活动,还有凭号码簿可以免费进出四姑娘山景区,这些都是极好的福利,算是开启这场云端的约会前的寒暄。
Frank一身S-Lab,下身着短裤,露出漂亮的股二头肌,高原上的一道风景。Li Hong一早跟其他人去拍了日出,刚回来。我和Ma Ning睡眼惺忪的吃完早饭。
一行四人,从海子沟山门进山,沿着平缓的骡马道,小跑或者快走着爬高。
我特意强调了今天只走、不跑,适应一下高原。然而,到了观景台看到辽远的山景,即使是一直落在队尾的基友Ma Ning,还是禁不住跑了几步。
而后,一路前行到白塔有个小几公里的路程、小几百米的爬升。四姑娘远远的站立,掩映在蓝天白云之中,似见非见。11点钟,高原早晨的阳光,暖暖地晒着,我想躺倒在草地上,翻滚或是睡个午觉。想到第二天,如果是这样的温度,那还不错,对比赛穿衣也有了一些想法。
下山的时候,我忍不住跑起来,一个小缓坡冲了下去,停下之后,喘着气,心脏砰砰砰的跳!高原上的存在感,变得如此强烈,因为艰难;那云端之上的,被称为神的领域。
出了汗,不得不回客栈洗澡,本想再睡上一觉,然而Li Hong诱惑我下午去双桥沟逛逛。
双桥沟因为沟太深太长,是以“走马观花”的景区小巴观光为主;会在途中的若干观景点停车、游览。
来到沟底的红树林,阴霾的天空,下起了雪来。风雪中的红树林,别有一番景象;风雪中的UTMS百公里组完赛拱门,在紧张的搭建中。
今年2017年UTMS的比赛,在赛前一个多月的时候,被管理方勒令禁止登顶四姑娘大峰。此一出,很多跑友不免失望,甚至退出了比赛。这于组委会也是极大的考验和负担,但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调整了比赛路线,于是百公里的终点,就被单独安排到了双桥沟底。
必要的仪式感是使某个日子区别于其他日子,使某一刻不同于其他时刻,而仪式感甚至使平凡的人生多了几分意义和期待。
不知道是幸运亦或其他,不曾料想比赛日,大雪断归途,这百公里组的孤零零得有些寂寥的完赛拱门,迎来的只有三位男子精英选手,可谓异常珍贵、珍贵异常。
对于参与这场云端的约会的普通跑友,我想无论有没有拱门、完赛与否,这样一个日子,足以区别于昨;在山顶,遥望或者念想着幺妹的一刻,足以区别于他。
对于UTMS的主办方,无论是在终点,还是在半途,安全归来,都是对每一个选手的期待。
11月4日 约会,区别于他
每个普通的一天,将这份普通放大,对于万千普通的人,却又不那么普通。
它或许是某人的生日、结婚纪念日、升职加薪的日子,或许有一群人正为自己重要的考试做最后一刻的冲刺,或许有一对情侣,泪流满面、就此老死不相往来,或许、有太多的或许。
可能是昨天适应训练惹的,一向保守的我,激进得差点想放弃棉服。可能是昨天出去浪惹的,没高反的我,起床头和喉咙,有点不舒服。这两相叠加,加上凌晨四点房间里的寒意,我最终决定穿着棉服出门。
非装备党、东拼西凑的装备清单:
入场之前,组委会的主会场,摇身一变成了单向通行的检录通道。入场的工作人员提醒GPS开启;并行的几个工作台,对选手进行了强制装备的抽查;合格之后,到控制的关口,有东软赛客的计时人员,打卡Check-In,而后放行进到大屏幕的主席台,而主席台的门外连接着出发的起点拱门。
这迥然有序、有条不紊的设计,非常好,也是得益于赛事规模不大,并且60&100、42、50分三个批次出发,使得起点的人数不多。
Ma Ning在起点Check In的时候,发现打卡芯片出问题,组委会花了点时间给他调换了一张其他的计时卡。这个事情,也让我联想到赛后,某公众号名曰“一张自行奔跑的号码簿”的推文,为博眼球、套路满满、甚是无趣。
起点处,没有过多的程序、发言,组委会提供了一些麻绳,建议在过雪的路段绑在鞋子上,增加摩擦力;而后集结,5点准时出发。
起点到CP1,从海子沟一路前行,跟我们适应训练的路线一致。走走跑跑、颇为轻松。我甚至还微微出汗,大忌,便停下脱掉了Atom的棉服。
山的背影,隐藏在深深的夜色里面。脚下有干的草、泛着闪光的霜,扬起的灰尘,回头望去,是人流形成的一道光带。
我常常喜欢在清晨出发的比赛、出发的时候回头看,欣赏这样的场景。诸多普通汇聚成这不普通,令人流连;也只有在出发的时候,才觉得自身的气势,说不上恢弘,至少信心满满。我们受到激励、准备了知识、为了梦想、怀揣着爱。
“生命的确是黑暗的,除非有了激励;一切的激励都是盲目的,除非有了知识;一切的知识都是徒然的,除非有了梦想;一切的梦想都是虚空的,除非是有了爱。”
大概6点20分左右,到达CP1。没做停留,跑出去之后,我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想拍下脚底下的点点星光。
脚下的土地在变化,从干燥的带着尘土,变得潮湿泥泞甚至混着流水,继而又变得板结、坚硬无比。队伍绕着山转了个面,并且在不断的爬升,接近雪线。
待到天色渐亮,山的剪影,浮现于视界。白的是雪、黑的是山,远处明亮、近处黑暗。
半山腰的山坡上,天色更亮,视野也更开阔了。回望人类的队伍,已不像出发时那般齐整,散落在山间各处。
“人唯有沿着黑夜之路前进,才能到达黎明。”
速度慢了,海拔高了,气温更低了,脚下伴着低矮的灌木丛,已经出现了积雪,好在只有一丝丝风。
想到风,我停下来,取下背后的棉服,又重新穿在冲锋衣里面,并且将头灯关掉,放好。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可是磨刀不误砍柴工,不是吗?
天色越来越亮,爬升越来越陡,喘息声也越来越大。我已经超过了一些选手,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维持着自己比较舒适的一个节奏。当停下休息,回过头的一瞬间,哇,太美了!粉色的四姑娘,披着白色的纱,展露在眼前。然而就是这停下拍照的一会儿,手指头冻僵了一般,戴上手套,不停的握拳,好久才缓过来。就这样,在四姑娘的冷酷注视下,继续攀登。遥远的是梦想,脚下的是爱。
CP2的八角棚海,位于海拔近4400米的一块海子旁边。远远望去,在白雪皑皑的世界,零落着几顶帐篷,外面立着几匹马,几个人。那辛苦了一宿的志愿者啊!
待走近了八角棚海,有暖心的热粥、热水;帐篷背后,是犒赏自己的观赏幺妹峰的绝佳视角。UTMS即便没有上大峰,云端的约会,到了这里也是舍不得走了。
适应训练的时候,我问过Frank有关去年的线路,他说到从大峰的雪坡上跑下来,爽的很。而从CP2结了冰的海子旁边绕过去,继续沿着山腰斜切,接下来一直快到CP3的山谷,都是是冰雪的世界。我也着实在雪坡上嗨了一把。
斜切的路线是危险,因为脚底是踩出来的窄窄的雪道,右侧与身子平齐是山坡的积雪,左侧是无依无靠空旷的山谷,同样是积满了雪;松松散散的世界,没有一个牢固的可靠的抓、靠、支点,这会增加心理上的负担和恐慌。我开心坏了。步履轻松、大步得踩踏,却一个踏空,左腿滑出去了大半,赶紧趴在雪坡上。我想象着,这滑下去了,说不定我就直接到沟底了,那么危险的是被困,以及其可能带来的风险。
翻过垭口的一个小的下坡,我索性屁降滑了下来。松散的世界,是流动的,而你要做的也是放松,也是流动的,融入它。
这一段,我超过了一些选手,部分是CP2提早我出来的,也陆续出现了100和60公里组的选手。值得点赞的是,在几处比较陡的坡斜切处,都躺或者站着一两个救援队的志愿者,叮嘱大家小心通过,为可能出现的危险做准备,谢谢你们!
雪坡斜切路段走完,下了一处不大的山沟沟,我这次是连滑、带跑、带屁降,落了下去。再过完了这处,终于有一段正经的下坡路。
那是一面平缓开阔的山坡,或许在温暖的时节,是散落着碎石、长满了各色的野草野花和低矮的灌木;但此时它只是一面落着雪的山坡。阳光也未及照耀到它,也没有多少人类的足迹走过,一切仍旧是松软和新鲜的。
我跑起来。
不必苛求赛道的方向,不必追寻前者的足迹,只放松自己,与山为舞。
身体被山坡推着向前,重心被山谷拽着向下,连蹦带跳;每一步落下是灌木丛愉快的反弹,每一步抬起是白雪地浅浅的眷恋。我越跑越快,步伐越来越大,似没有了呼吸,感受不到心跳,像极了三级跳远的助跑,只等着最后的一步、两步、腾空而起。
赛前的主办方组织的山地相关的分享会,记录片里有位80岁的老奶奶,大意是说到,她已经活了这么久,这么多相似、平庸的一天;如果要考虑有什么不一样的死法,那一定是爽死。
那个雪坡跑到边缘,我应该是腾空而起,我想这就是人类所幻想的自由飞翔——对,就是这样,爽死。
“自由是人类枷锁中最粗的一条。”
我及时刹车了。
前方雪尽处,是一个拐点、大落差,灌木丛、陡峭的碎石路、之字形的下坡到谷底。
谷底,是阳光下,平坦的草地、蜿蜒的小溪、帐篷和马群。
动与静,宛如这高山上的冰雪和山谷里的溪流,如此完美的结合、转换。
我站立在雪坡边缘,喘着粗气,听着砰砰砰的心跳——暂时还是不要爽死的吧!
“我们活着只为的是去发现美。其他的一切都是等待的种种形式。”
CP3花海子的谷底,我坐在折叠椅里,喝着热茶,晒着太阳。高原上或许没有比晒着太阳的上午十点更舒服的时刻了。
我碰上了阿锋,我们碰到了宁海的赛事总监薛大宝——我们异口同声地调侃他说:您,亲自来比赛啊!
调侃归调侃,用大宝的话说:跑步还是需要一点天赋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夸他自己,没时间练习、肚腩越来越大,还有勇气参赛、勉强完赛!其实,我也是。
CP3出来便是一个大爬升的草坡。太阳下,似乎这比刚出发爬的雪坡还要艰难。我休息了那么久,反倒觉得疲累了,爬不了多久就想坐在坡上喘气。
“对安逸的欲望扼杀了灵魂的激情,而它还在葬礼上咧嘴大笑。”
我敦促着自己,在心里默默地数数,一、二、三、四,一直数到一百,可以稍稍休息一下。但仍旧感觉疲累——或许,是刚刚的那段跑的太嗨了?
阿锋跑到了前面,大宝似是在我后面,而我不知道花了多久、休息了几次爬过了那个洒满阳光的山坡。
山坡之后,是一段平缓略带起伏的山腰的小路,可以愉快的跑起来。然而,我已经在走。跑起来,脑袋里面像是在调一团浆糊,又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发作。我只得放弃奔跑,快走起来。
我估摸着,我恐怕是高反了——可谁想在最高处的地方没反,反而是下来跑了段才反,真是反了?
陆续有选手超过我,姑娘、姑娘、姑娘,一个个姑娘离我而远去了。
赛前,小蜥蜴还是蓝主任问我,我快不快、水平到底怎样?我稍作保守、但也是事实求是的回答:我参加过的比赛一般是前五的水平,不过是女子;其实我心里想的应该是女子前三——就这么点出息,男子高手尾灯都看不到;能拉个女高手结伴,那也不错。
CP3之前,一路有一两个女子选手,时而在我前后,那时候,我的判断,我大概在全部选手的30名左右,这女子选手,不出意外应该是前五。
而此时,一个个离我远去的,或许正是四、五、六、七姑娘。
我边走边琢磨着姑娘,同时后悔没有带鸭舌帽。中午时分的太阳晒着半边脸,简直是冰与火之歌。
路边坐着几个村民,见我在慢慢走,给我打气,像是四川话,又像是藏族同胞不太好的普通话,似在说:“快要到了!”
我报以微笑:“跑不动了,慢慢走!”
村民拍了下旁边的石头,“来歇歇、吹吹牛。”——这个我绝对懂了。
我坐在了路边,和他们一起晒了晒太阳。
一个大叔很好奇的问:“你这健美裤,冷不冷?有绒的是吗?”说完,他还捏了一把我大腿。然后又和同伴说了句什么,好像是在夸赞我这结实的肌肉。
健美裤就健美裤吧,我对大叔说“不冷的,跑起来腿不冷!”
“院长,答应我件事呗。”
“不是伤天害理的。”
“以后的所有比赛,你都不可以逞强,安全第一。”
安全回来,对。
“不要因为走得太远,而忘了我们为什么出发。”
这段快到CP4的路上,我碰到了同是卧槽群的妹子Jane Zhou.
一时间,我没反应过来,怎么会在这里碰到她,只见她有几分狼狈,裤子破了个很大的口子。好在这段没有什么危险,我也没多聊进站去了。
到CP4,我继续在折叠椅里面晒太阳的时候,Jane Zhou过来了。我才晓得她跑60组别,被关了但决心要走到CP4,而之前的冰雪路段,她没少摔,摔破了裤子,冻伤了手指。
“一个人的意义,不在于他的成就,而在于他所求成就的东西。”
这条道路必然是漫长、甚至无止境的。
我问了下志愿者,得知这里是下午2点关门。而我尚提前两个小时,于是决心慢慢走完接下来的比赛,拿个完赛奖牌回去。
CP4之后一个小爬升,翻过一个垭口,便几乎都是下坡路段了。下坡开始是灌木丛,远观V型的长坪沟山谷。而后慢慢接近长坪沟底,呈现出高大的乔木、红杉林的原始森林,以及满地的地衣、苔藓,非常漂亮。
手机也终于有了移动信号。我哼着小曲,给朋友们报上一声平安,慢慢地挪。
在长坪沟底,又碰上了薛大宝。而我不知道他几时超过的我。
我们结伴,踏着沟里泥泞的马道,踱到了枯树滩。
枯树滩,是一处很美的景致。
原本是灌木的沙棘树,在沟里疯长似乔木一般,树冠仍旧保持荆棘的模样。在河滩里,枯死而不腐不倒,宛如一幅幅天然的盆景。
从枯树滩往景区山门方向走栈道,一路上和游客并行或者擦肩。他们似对我见怪不怪。
而此刻我觉得,美景一定得有人欣赏。这似乎与“为什么登山?因为山就在那里”相矛盾的。
但山的美,遗世而独立,在山的眼里,它只是山;唯独在人的眼里,才是美景,但切记自己只是一个见证者。
最后的一段公路下山,天空下起了好大的雪子,漫天飞舞着。
我回望四姑娘,这算是她的告别。
前方是几个山的子民和一匹马。下雪了,他们依然兀自地走着,不紧不慢,悠然自得。
在他们眼中,四姑娘是怎样的风景?或许还是日常的伙伴,像身边的马,屋底的一块石头,山间的一棵树。
到了终点,Ma Ning差不多时间也到了,原来他CP2被关了40秒,一再恳请志愿者,都没能让他继续,而后慢慢地下撤回来,才到终点。
这场雪到了晚上变成了鹅毛大雪——说是鹅毛大雪一点都不夸张——让Ma Ning感叹,幸好是早点下来了;凭他的能力,如果是勉强往前走,肯定还是要被关,还指不定就碰上了这晚上的大雪,只会更麻烦,麻烦自己,麻烦别人。
我们观望的同时,得知群里面很多小伙伴都退了,好在大家都安全回来了。
因为这场不期而遇的大雪,组委会决定终止一百公里组的比赛。而艰难的60公里组的选手,也差不多摸着黑、迎着雪花回到了终点。
11月5日 返程
回成都的路上,我们又遭遇了“观光车”大军。Li Hong调侃说他们肯定是没有到过四姑娘的。
回到雾霾的成都,回到拥挤的Shopping Mall,我们举杯,我贪婪地享用着食物。
“即使最崇高的精神,也无法躲避物质的需要。”
我们庆祝四姑娘安全回来——就像出发时候的差点的“车祸”,我们庆幸,却不能吹嘘。
11月7日 回归
四姑娘,是心底的一道风景。
我过的,依然是平凡的日子。
一年会两次四姑娘,这一次,我写下了下面的话。
幺妹无心未有催,
笔墨难书几成堆。
姑苏不许立冬誓,
但听寒钟报年岁。
丁酉年九月十九 立冬
明年?或许再一起!
“昨天不过是今天的回忆,明天不过是今天的梦想。”
文中照片来自2017UTMS组委会、选手群、及摄影师Zi Xu、老尹
文字为作者原创、引用为纪伯伦散文诗《先知》
本文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文章仅代表作者看法,不代表本站观点。如有不同见解,原创频道欢迎您来分享。来源:爱燃烧 — http://iranshao.com/diaries/2007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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