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有群山，群山有疯浙。

        疯浙有佛音。

        报名了12月20日的杭州四季越野冬季赛，作为2015年的收官之作，疯浙线的虐心、爱尚的精心组织，让这场赛事成为了一次难忘的回忆。

        清晨飘着小雨，赛事大巴将选手载到起点灵山锦绣风水洞，7点半准时起跑，所有人都披着组委会准备的圣诞斗篷，我在队伍中间看到前方奋力摇旗领跑的圣诞老人，心觉可爱又好笑。

        这是我见过最矫健的圣诞老公公了呢。

        跑过平缓的盘山路，很快身体就热了起来，在2公里处工作人员将斗篷回收，开始上山啦。赛后才知这2公里是送的，送的！再说一遍？Excuse me?

       仰头一望无尽的台阶。大家排着队，拿着虐的号码牌。

        连续爬升，西山后缓坡稍作休整继续攀登狗头山，山间大雾一直没有散去，大约5公里处登到视野开阔处，在山脊间攀爬奔跑，畅快淋漓，看天地两茫茫。

        狗头山到如意尖这一段，看了很多遍爬升示意图，无数次以为“这个坡上去应该就是如意尖了吧”。完全没料到，体力会消耗的如此之快，时间在流逝，CP1仍遥不可及。我心中叫苦不迭，终于到达如意尖，下到底，还要再翻过一座西湖山。退赛的念头在心里滚雪球似得越来越强烈，我真的觉得筋疲力尽了，如何继续？

        关门前掐着点赶到CP1，香蕉已经没有了，只剩橘子和可乐，肚里冰凉，心中惨淡。偷偷看了看保温纸箱里志愿者们的热腾腾的饭菜午餐，差点儿眼泪口水一起出来。

        退赛吗？大巴就在旁边。还剩一半路程和爬升，不足一半的时间，迈不动的双腿，已低电量预警的体力，关门时间完赛已是希望渺茫。台阶虐的我膝盖好痛，坐到旁边LP医护站请工作人员帮我双膝贴上绩效贴，把碎掉的膝盖粘粘起来。坐在凳子上休息，身体的疲累似乎暂时远离了我。

        肉体的疲惫是极具欺骗性的，意志力稍一松懈就会全盘崩溃。如何分辨身体暂时的谎言和真正的病痛，做出正确的选择，是跑者一生的功课。坚强还是逞强，理智还是懦弱，需要认真的倾听身体和心底的声音。

        小伙伴帮我水袋灌满，问我，还跑吗？我叹了口气，不跑能行吗，晌午未到，离关门还有三个小时，跑了13k就坐大巴回去？绝对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关门是一回事，弃赛是另一回事。

       当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的时候，我才明白，坚持本身就是一切意义所在。

       大雾一直没有散去，在山中能见度最低时10米不到，湿滑的台阶，泥泞的土地，身体穿梭过的树丛，恍如仙境。又似乎是梦中，否则怎么无穷无尽，一直跑不到个头？

        身体麻木，精神恍惚，一步步迈着腿，慢慢关门时间也到。只能继续前行，时间仍然无情流逝，担心终点还有人等我们吗？越到最后，路上遇到一些跑友，越是状况相似，不笑不嗔不讲话，默默缓慢行进。

我们的表情：

我们的内心：

        越野是残酷的，行到中途，无路可退，指望谁来救你呢？其实越是身处这种痛苦，人会越发清醒，抱怨无用，与其浪费精力做出颓废的姿势和扭曲的表情、亦或发出疲累的呻吟，都不如多迈一步，才是离开眼下境地最快的方法。

        当然了，我辈跑渣还在25K赛道后半段苟延残喘的时候，大神听着音乐，面带微笑，已经飞到了全程终点。

        被志愿者的善意谎言骗了很多次，挣扎了很久很久。下到午潮山脚树林间时有短暂阳光穿透竹林，可惜转眼茶田又被大雾笼罩，小和山的路再次变成梦游仙境，已经快下午四点了。离终点金莲寺越来越近，过了几个弯，冥冥薄暮中竟听到佛音，不是从耳中传来，而是从天灵盖弥漫沁入脑海中。霎时间清新空灵的雾气似乎温暖起来，身体也轻了些许，不再疲惫。我整个人感受到一股莫名、强大的安慰，这种安慰不像被母亲抱在怀里，而更像是被佛祖的目光注视，像禅坐的僧人受到仁波切的加持。

       不是幻觉，确实是从寺庙中传来的，是僧人的晚课吗？

        一路来那些山和树、大雾和雨水、丛林与台阶、欢畅和痛苦、想到达终点的急切心情……全都离我远去了，我突然不再担心终点是否还有人或热粥。好像突然间这一刻和过去、未来的每个时刻一起漂浮到空中，它们是一样的，没有分别，无需厌恶趋避或留恋难舍。无论我是在凛冽山间辛苦奔跑，还是在温暖的屋内饮茶吃糕，都只不过是漫长时空中一个渺小生命没有意义、不留痕迹的一生中同样没有意义、稍纵即逝的片段微粒。

        活着。感受。

       然而寺庙门前没有CP点，志愿者向右指，说再往下面走十分钟就到。

       沿着那片竹林中的宽阔台阶，弯曲而下，终于到达。早已没有食物，我捡了个苹果啃，志愿者买来泡面和面包，等到大巴，凑齐一车选手，在渐黑的暮色中离开了。

        只有完成，才能获得平静。

最后，祭出大神的腿，升华一下这篇赛记。

（文中赛事照片来自爱燃烧网站。）